以下是的一些我们精选的约会体验师:流水线外的约会体验师
原标题:流水线外的约会体验师
约会体验师陪约会对象在逛街。南方日报记者鲁力 摄
晚霞快要褪去,天色慢慢暗下来,观澜富士康南大门外的人流散开,周边红灯绿光次第绽开。
刚从富士康流水线下班的女孩小青来不及换下工作服,就点开手机,开始了她的约会体验师兼职工作。
商业之手已触及女工的10小时之外生活。一款社交软件瞄准蓝领,邀请小青这样的工厂女工业余兼职,约会男生,每组织一场活动软件开发商会给他们一些奖励,现在这种约会体验师在深圳有百余人。小青为了获取奖励会更频繁地找人预约聚会,一个月下来收入不菲。
“进工厂的90后青年,家乡很落后,没有好的资源通道。”做过人力资源工作的李永龙是“下班约”APP的研发者,他发现,车间流水线尽量把复杂工作切分成多个简单环节,慢慢地,工人的思维变简单了,而且比较内向自卑,这款软件用来润滑背井离乡的男孩女孩的枯燥闲暇,建立业余社交网络。 南方日报记者 李荣华
“打牌也要在KTV才有感觉”
在一间狭小的包间里,小青、阿美、高高及她们的四个好友都在,小青颇显大方,而刚来的三个男生则很害羞,不敢主动找小青,只是坐在角落打扑克。“打个牌要在KTV才有感觉,钱花了还可以再赚。”一个男生偷偷告诉记者。
正赶上深圳第三次入冬失败,小青一头披肩长发,一件青色T恤,身材苗条,眼睛亮大,很随意地趿着一双旧拖鞋,身边两个女孩,是她的同事兼朋友阿美和高高,一个来自广东湛江,一个来自四川德阳。
小青三人在“下班约”做约会体验师已快两个月,现在这款工友社交APP遍及珠三角90后工厂,它以快速约会为目的,已吸引了13万年轻工人参与。
当晚,小青约了几个男生、女生一起去唱K,天色还早,他们决定先去迪吧逛一逛。
观澜富士康鸿观工业园南门周边主要是农民房,马路对面属于当地的一个村,一座商场大楼叫万悦城,楼上金逸国际影城广告牌俯视一切,但更多人宁愿省下这笔钱,坐在小广场地上,边拍蚊子边看露天LED屏的免费节目。
小青领着大家,来到万悦城负一层。这里是观澜富士康周边最大最火的迪吧,是流水线劳累一天的年轻人重获能量的加油站。
狭小的售票窗口内,见不着工作人员,给一张8元钱,会伸出两根手指,夹着一张小门票。一块小黑板写着:周一到周五,女生免费入内。经过一矮一瘦两个保安搜完包,大家才能进去。
迪吧叫夜莺俱乐部,但只是溜冰场中间的一块水泥空地。不过,小青和阿美、高高一只脚落地,就瞬间地穿过几排小卡座,跃进了空地中央。
空地被铁栅栏围住,一片昏暗,但随着音乐响起,灯光打上,空地变成舞池,整个栅栏里的铁板开始抖动起来,好像下面有一个重新跳动的心脏。
音乐越来越响,开始震耳欲聋。越来越多的眼神疲惫的年轻工人,拖着身子挤进舞池,“咚、咚、咚”,抖、抖、抖,在每一个重音拍打下,每个人都绷紧脸。
“我好喜欢这里。上夜班只赚个盒饭钱,累得要死,在这里可以放松。”小青大声地告诉记者,在人群中,她并不在意男生脸色,她就是她自己。
等遭受一番超低重音“蹂躏”之后,小青提议转战KTV。时代枫KTV的门躲在一个楼的角落里,是小青与朋友的根据地。在一间狭小的包间里,小青、阿美、高高及她们的四个好友都在,小青颇显大方,而刚来的三个男生则很害羞,不敢主动找小青,只是坐在角落打扑克。“打个牌要在KTV才有感觉,钱花了还可以再赚。”一个男生偷偷告诉记者。
“想念是会呼吸的痛……”阿美开始了独唱,情歌儿一首接着一首。到了晚上9点多,合唱越来越多,阿美唱“我愿变成童话女”,阿青接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”。
一直到结束,男生都没有主动凑近女生,等歌声歇下来,男生结束打牌,小青他们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出租房。
“约会是工作,也是生活”
对于线下约会,一开始小青“很不好意思”,跟男生坐着时,她说会感觉有人老盯自己。但一个月后不同了,小青朋友阿美发现,小青更成熟,以前山里女孩惯有的矜持没有了。“约会是工作,也是生活。”
24岁的小青自己算下来,打工已近5年。高考落榜后,小青只身从老家贵州黔南州独山县来到珠海,今年初转厂到这里。
刚来广东时,像绝大部分打工女孩一样,小青水土不服,浑身发痒,非常想念老家的盐酸菜,想念一堆亲人,而且,跟周边人交流少,这么多年,小青跟以前同学几乎不打交道,身边朋友也寥寥。
“以前要是别人不问我,我一句话也不说。”小青说,有时参加集体活动,交流也就几句话,“哪个厂、哪个栋、哪个车间”,然后……然后就无话可说。
因为过去经常给富士康等制造业巨头输送劳务工,李永龙对工业区的生活规律和心理状况了解颇多。
慢慢地,李永龙了解到,对于小青和她的朋友们而言,即使吃饭吃差一点,4G流量不能少。流水线和休息占据了大部分日子,手机成为小青他们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的终端。
今年8月,从万悦城小广场扫了一个二维码并下载一个社交软件后,小青的人生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她除了富士康女工身份,还兼职成为一名约会体验师,工作就是与人“约会”,这给她很多快乐,也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。
她约的第一个男生,“一米七”,做安检,山西人,90后,“事少”,“爱玩手机”。两个人聊得投机后,约好在步行街的一家小奶茶店挨着坐下来,男生讲个不停,小青听完了才插上一句话,“不知道刚才谁说自己内向的?把闷在车间里话全吐给我了?”
对于线下约会,一开始小青“很不好意思”,跟男生坐着时,她说会感觉有人老盯自己。但一个月后不同了,小青朋友阿美发现,小青更成熟,以前山里女孩惯有的矜持没有了。
“约会是工作,也是生活。”小青也想兼职时找到合适的对象。
有个男生跟小青见了三次面,甚少言辞。有一次,男生在手机上说对小青感兴趣,想追她。小青刚开始没反应过来,开玩笑回复:用什么追,用针锥(同音追)吗?先做朋友。言外之意是可以相处半年时间再看,但不知为啥后来男生不理她了,“这样的男生一点毅力都没有,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”。
“我是那种不敢表达的人,很多话不敢说,比较内向。”富士康90后男生小刘赶快“检讨”,他以为小青说的那个不敢继续跟她交往的男生就是他。因为多年打工,小刘跟老家的人也聊不来,平时又忙于上班,要好的同事也没几个,手机和电脑成为平时最合得来的朋友。
小刘也是参加了下载软件送礼物的活动认识了小青,聊久了小青才答应出来吃个饭。小刘给小青点了很多赞。但后来,两人不了了之。
现在,小青的手机软件里的男生有上百个,以基层管理、文职、流水线等90后工人为主。不少男生聊几句,就有“那个意思”。
“我有些恐惧,主要是彼此不了解,这样我的不安全感很重。有朋友谈了很久后分了。我想找个人好好过,不想轻易答应,因为要谈就要负责任。”小青的手机里不断跳出一条条对话,但心思却沉了下去。
想多加班赚钱的“男友们”
员工们希望工厂有更多加班,“在富士康工作不是很大压力,加班时间控制在一月60至80小时,只有多加班才能拿到更高的工资。”小刘说。实际上,60个小时比劳动法律规定的36个小时加班上限高得多。
跟工友打交道的李永龙发现,这些年,90后虽然逐渐成为工厂主角,但都是外地来的,对周边人存有防备心理,周边环境也导致他们在工厂里面生活时很封闭,因为大部分工人就业时都被忽悠过,所以“把自己抱得很死,为了不受伤害,不与任何陌生人、陌生事物接触”。
小青、阿美、高高以及他们认识的“男友”们,都是90后,都从乡下来到城市打工,在进入富士康之前,曾有其他工厂上班受骗或不顺的经历,而目前富士康稍微安定的经济收入,让他们有更多心思掂量如何精神上过得更好。
几个90后都称道富士康做事情“走程序”,有个“管理体系”,比如没有特殊原因不能随便开除工人,不会像小厂随便辱骂开除工人——当然他们也强调这只是自己亲身经历,不代表所有富士康员工,更不代表网上的传言。
“和其他厂比,在富士康做事比较轻松,只要坐在那里,手上动一下,产量多一点就会累一点。削毛边时也削到手指,但不严重,拿创可贴就好。”小刘的手每天重复压着刀,有些变形,但他觉得没事。小刘所在的事业群有一两万人,为华为手机外壳做毛边加工,有金色、白色,黑色,线上18人,一天每人要做3500个。
员工们希望工厂有更多加班,“在富士康工作不是很大压力,加班时间控制在一月60至80小时,只有多加班才能拿到更高的工资。”小刘说。实际上,60个小时比劳动法律规定的36个小时加班上限高得多。
“新生代”ilabour课题调研报告也显示,“在基本工资和福利实际减少的情况下,加班就不再是一道自选题,而是关系到生存而不得不选的必选题。也正因如此,加班成为管理层控制工人的一种手段……加班还成为一种工厂灵活调节员工数量的方式,只要不给班加,工人就会大量地离职,旺季加班多了之后员工又大量回流,这样的制度安排满足了工厂的弹性生产需求。”
“这些东西太复杂。”小青看不懂专家的报告,她也没有想过这些,用手机玩社交软件没有这些烦恼。她已经熟练掌握了约会的诀窍:首先会从工作、家庭开始聊,“同样的话经常要重复说”。
每天小青“约”1到2个用户,完了手机软件会增加魅力值,而且会吸收不少粉丝,两个月过去赚了近万元,于是她去龙华添置了一件300元的裙子,并打算过年时办港澳通行证去香港买一台粉红金苹果6S。
读来读往
【上期选题:《黑暗中的跑者——首支视障跑团U跑团亮相“深马”》,总第九十期,2015年12月9日见报】
■读者反馈
真不知道深圳还有这样一批视障人士,他们比我们许多健全的人都更有生活的热情,亮相深马为社会弘扬正能量。同时,视障人士也是一个弱势群体,需要社会更多的关注。深圳马拉松赛允许视障人士参加,无疑是约会体验师陪一大善举,对推动残疾人融入社会起约会对象在逛了很好的作用。
——亚平(网友)。
这个世界上的人们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活着,用着他们的习惯、经验与方式感受着这个世界。我们想当然地认为视障人群才会看不见、聋哑人听不见不会说,而正常人就是正常的了。而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如此封闭,他们既看不见,也听不到,更不会说。我想说的是,这次有视障群体参与组成的U跑团是个积极的事件,“主动”是人与人、群体与群体交往重要的态度。我支持这种态度。
——Frank 章剑峰(公司管理者)
■栏目组回应
其实,我们很多健全人封闭的世界和盲人无异。
U跑团发起人和负责人马景阳告诉记者,U跑团之所以由来自社会的不同群体组成,不仅仅是为了在比赛中为盲人护跑,给盲人群体融入社会的机会,同时,也因为现代都市中生活每个人其实都活在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里,没有多少接触不同人群的机会,对社会和生活的认识难免是片面的。
U跑团的活动会持续开展下去,在帮扶盲人的同时,让更多的社会群体成为公益志愿者,为增进全社会的交流融合搭建平台。欢迎社会各个团体和个人报名参与。 整理:穆玉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