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知道十问HodLipson：机器的创造力从何而来？

Hod Lipson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创意机器实验室的总及工程学教授。他的实验室做的是人们对人工智能渴望又害怕的事：创造出有自我意识、会自我复制、有创造力的机器人。他曾在TED上发表关于自主思考机器的演讲，是TED人工智能系列点击率最高的演讲之一。

Lipson教授近日来访中国。8月6日，“极客公园奇点创新者峰会”上，他发表了题为“让机器发挥创造力”的演讲。演讲中，Lipson展示了实验室成果：NASA太空飞船上的天线，是计算机自行设计的；训练了几年的第三代画画机器人，可以画出比人还好的油画。

会后，Xtecher记者对Hod Lipson教授进行了采访，让他为我们揭开机器的“创造力”与“自由意志”的秘密。

Hod Lipson实验室的机器人油画作品

● 画画机器人的难点在哪里？

最难的是想象力 。想象一个苹果是简单的，但如何想象“自我”和其他抽象的概念？这是更高一层级的想象力。我们现在还没实现这一点。我们有很多版本的机器人，有的机器人我们会给它看苹果的照片然后让它画，它看了这个苹果之后，会有自己的解读，然后画出它自己这个版本的苹果。这有点像我们人，有一个静物摆在那里，你去看着这个静物画。但是，有的机器人，我们会给比较抽象的概念，不给它任何的图片，命令它去画一只狗。机器人会在网上自主找很多照片，然后形成自己的图象，通过这样的图象来做画。这像我们想画猫，就去看很多品种的猫，根据自己的经验去画猫。我们最终想做到一点，是跟机器人说，你随便画，它会根据它看到的所有图像、记忆去画，这样的结果可能是随机的，也可能画的是人们感兴趣的东西。在这样的一个层面上，机器就不仅仅只是创造艺术，而是它本身已经成为了艺术家，因为它有自己的生命经验。说到这可能有点哲学意味了，涉及到什么是艺术，重新定义艺术了。

● 画画机器人比人画得还好，我们也已经在向AlphaGo学下棋了，有一天会不会是由机器人来教我们做事？

会的，机器人会是比我自己还好的教授，因为它有无穷无尽的耐心。机器还有一个好处，它了解孩子的学习模式、学习方式怎么样，然后去适应，来定制教学。现在不仅仅在我们的实验室，在世界很多的实验室都在做类似研究，AI、机器人怎样成为人类更好的老师，而且以一种特别个性化的方式进行教育。可能AI最终并不会像我们世界上最优秀的老师那样出色，但绝对会比一半以上的老师都好，因为我们有一半老师都在水平线以下的。世界上很多孩子并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，有了AI之后，我们可以更好地给孩子、给成人提供教育机会，这也是我们作为一个社会应该追求的AI发展的方向。不仅仅让AI代替人类，而是成为人类的老师，这可能是一个比较乌托邦式的社会。

● 机器的创造力从哪里来？

首先要了解人类的创造力是从哪儿来的。我们想把人类的创造力提取出来，写一个代码给机器，但会发现这是很难的，因为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人类的创造力是哪里来的。哪怕最好的生物学家、哲学家也不能告诉我们人类的创造力从何而来，这是一个黑匣子问题。但换一个方式思考，我们可以通过自然分析什么是创造力：创造力就是自然的进化。我们做了大量实验，通过演化的方法来设计机器人，有物理的模拟器加在这个机器上面，它就开始了自己的演化。我们再加上很多元素，包括关节、神经原，逐渐地这个机器自己就会去进化，机器可以做自己的测试。

● 适应性等同于创造力吗？

我们认为适应性和创造力是非常相似的。大自然的新生事物都是来应对大自然变化的挑战，因此可以通过进化来了解创造力。我们在做的机器会更好地了解周围的状况，并进行自我进化。

● 机器如何自己思考？

举我演讲里的一个例子。我们的自主机器人（emergent self-model）往前走的时候，它是没有代码命令它往前走的，也没有对往前走运动的模拟，这是它第一次自己往前走，而且它是基于它所创建的自我形象来决定如何往前移动的。

● 人工智能会有自由意志吗，世界会变成什么样？

目前还没有，但我认为不远了，可能50年左右。到时人类面临最大的挑战和改变会是工作，我不觉得会出现电影里机器人把人类都杀光那种情况。

● 如何在伦理上认识机器的自由意志？

是的，我们需要思考伦理道德层面的问题，毕竟这是50年、100年内会发生的。我猜人们起初会把机器和动物做等同，但最终会将它视为人类。当然这不是明天就发生的，但总有一天会面对，机器的情感可能和人类不一样，因为很久以后才会发生，这很难预测。

● 实验室目前进行中的项目还有哪些？

我们把一个自我建模的算法从机器中提取出来，做成了独立软件进行商业化。现在已经有4万个系统，使用总计超过9000万个小时。这是商业方面。

实验室方面，我们目前在研究机器如何看待另一台机器，机器如何思考“思考”。

● 机器有创造力，是否意味着人工智能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？

人工智能的发展经历了几波浪潮，第一波是20世纪50-90年代，用逻辑的方法做AI，比如下象棋、计算税金等，是基于逻辑和搜索的；第二波出现在90年代，出现了用数据进行预测性分析工具的AI；第三波是从2010年开始的，要开始分析非结构性数据，如视频、图像、音频、自然语言，还有无人驾驶中的路况信息等等。现在第四波浪潮要来了，机器将涉及以往人类独有的能力——创造力。

● 人工智能每一个阶段都是独立的吗，会彻底覆盖此前的成果吗？

可能用“浪潮”形容人工智能的发展并不是很准确，后浪会覆盖前浪，但前浪还在。这就好像人可以发展出各种各样的能力，但走路的能力、认出别人的能力这些基础的技能还在。同理，人工智能在产生创造力的同时，还保留着计算与预测的能力。只不过相比创造力，数据挖掘、预测模型等这些能力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了，已经发展出很多工具供人使用，创造力现在是最前沿的研究。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浪潮出现，比如机器的自我意识，这可能是第六次浪潮。另外一个就是实体化的问题，现在大部分的AI技术还是没有一个实体的，停留在技术的层面。如果我们未来想要修缮这样一座大楼，基于AI这样的技术，需要有一个机器的实体。但是，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很难做到的。所以，未来还会有很多浪潮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