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选的 论语之道：「5.6」子使漆雕开仕；对曰：吾

【5.6】子使漆雕开仕。对曰：“吾斯之未能信。”子说。

本章由一件事引发孔子对于基于“入仕”的初学的评判。

“子使漆雕开仕。”

这是在讲孔子想让漆雕开入仕从政的事情。漆雕开，孔子的弟子，姓漆雕，名啟，字子开。据传，漆雕开无罪受刑而致身残，后从学于孔子，具有德行。“仕”，原意指从政。儒家思想是主张积极入世的，子夏就提出“学而优则仕”，孔子也肯定支持其弟子从政的。孔子自己从政后，其弟子很多也从政，有些从政的弟子就是由孔子推荐的。弟子从政，在孔子看来，必是具备了从政的能力。这里孔子让漆雕开从政，是出于什么理由呢？首先，可能是孔子主管的行政范围内有了空缺的职位，需要有人做事。其次，以漆雕开的学识能力应该达到了从政的程度，否则，孔子是不会让他从政的。再次，漆雕开在弟子们中排列位次可能较靠前，所谓“论资排辈”，有了从政的机会，在同等能力下，自然要先让资格较老者。总之，孔子让漆周开从政，表面上看应该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。

“吾斯之未能信。”

漆雕开则回应孔子说：“让我从政啊，对这件事，我还不能完全相信自己（有足够的从政能力）。”有人推测，“吾”字可能为“啟”字讹误，因“啟”字古代写作“启”字，与“吾”字相近，而用“啟”字似乎更符合漆雕开作为弟子回答老师时自谦的语气。但用“吾”字亦无伤语义。“信”在这里指漆雕开自我评价，看自己与从政要求的能力是否相符之义。“未能信”就是确信自己与从政要求的能力不相符。这样讲，似乎漆雕开的实际学识能力与孔子的看法不一样？其实不然。漆雕开说这句话，更主要的意思是拒绝孔子提出的让自己出仕的想法，说自己能力不行，更多的是用自谦的语气表达拒绝的意思。漆雕开为什么要拒绝从政？这似乎并不符合儒家入世的思想。参考漆雕开“无罪受刑而致身残”的身世，以世俗眼光看，勉强可以猜测，他也许是因为身有残疾而太自卑吧？

“子说。”

“说”同“悦”。这是说孔子听到漆雕开拒绝的话后，反而高兴了。孔子的高兴也似乎不合情理。既然想让漆雕开从政，被拒绝后又为什么要高兴呢？是不是孔子打心眼里就不愿意漆雕开从政呢？作为“圣人”，孔子的一言一行被编排到《论语》中，都是深有用意的。现代一些人动辄就说：“孔子也是人，也有普通人的情感、言行。”把《论语》中孔子的言行等同于一般人随意、肤浅的言行，那就曲解了《论语》编者的用意了。孔子这里的高兴，自然有值得高兴的理由。孔子高兴的重点不在漆雕开的拒绝上，而是在漆雕开的“未能信”上。对孔子来说，虽然提倡“学而优则仕”，但“学”永远是排在“仕”之前的，弟子可以不入仕，但不可不“好学”。漆雕开的“未能信”，其实是对自己所“学”的一个评定，尽管有谦虚的成份，但显然是把“学”排在“仕”之前，是在用“学”来衡量“仕”。也就是说，即使在“入仕”这么一个人生重大问题面前，也要以“学”作为权衡。进一步说，“入仕”也是“学”的一个参照工具，重点不在“入仕”上，而在“学”上，无论是否入仕，都要时刻关注于“学”。漆雕开正是做到了这一点，孔子才高兴。

据传，漆雕开是终生不仕的。若果真基于谦虚的原因而不仕，也有违儒学精神。事实上，漆雕开的“不仕”多少与其“身残”有关。在古代，从政是讲究人的身体素质的，所谓“五官端正”，人的长相有时影响着人的社会地位，残疾就更是这样。譬如前面提到过的，孔子的兄长孟皮因脚跛而不能当嫡长子的事。这样的说法也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有关，那就是，人的相由心生。人的五官不端正，可能就是因为思想行为不端正的结果。中国的“相面”文化，与这一理论多少有些关联。因而，在孔子时期，人的身体素质一定是“入仕”要考虑的因素。试想，一个身有残疾者从政，怎么能完美地“以身作表率”教导民众？当然，这种说法仅是针对“入仕”者说的。对那些已经是世袭仕人的贵族来说，则不在此列。漆雕开身有残疾，面对“入仕”，肯定会考虑这些因素。故拒绝“入仕”，不可能是因为个人学识能力不行，也不完全是谦虚的原因，更不可能是因为厌恶从政的原因，很可能是基于身体的原因。以当时世俗民情，身残入仕可能会招来非议，不如让与别人，退而专心与“学”。

总之，漆雕开的“未能信”是对自身所学的一种真诚反省。一个人走向社会，无论做什么，都应当从自身所学出发进行权衡，选取一种与自身所学相应的职位事业，这样才能做得得当。人能这样，就是“自信”。人贵自知，最了解自己的只有自己。人贵自信，自信才能很好地做事。漆雕开的“未能信”恰是“自信”的表现，也是其所“学”水平的反映。因而，本章所要表达的就是：建立“自信”是“学”的初步工夫。做任何事，只要“自信”能去做，才能做好。达到这样，也算是“学”有所成吧，只不过，这也只是很初步的一种“有成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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